时光影院特稿 “为什么我看电影🎬的(de)时候不能拍照？”谈及屏摄，观众小米向(xiàng)时光影院表达了深深的疑惑。

她(tā)的疑惑包括两点， 第一点是法律层面(céng miàn)，“屏摄犯法吗？”。第二点是权利层面，“为何(wèi hé)不能拍？” 。在她的认知里，自己(zì jǐ)花真金白银买了电影🎬票，便拥有了(le)对着电影🎬拍照的权利，如果不是(bú shì)放在商业用途，就不算侵害电影🎬权益，不算(bù suàn)触及法律底线。相反，拍下图片发(fā)朋友圈，还算是为电影🎬宣传做了(le)一件好事。尚且不论小米的观点是否(shì fǒu)足够恰当，但她对屏摄的解读(jiě dú)正反映了一部分观众的“心声”。

“屏摄(píng shè)”是指在观影过程中对着(zhe)银幕进行摄影或摄像的行为。这(zhè)不是一件新鲜事，尤其在春节档，观影(guān yǐng)人次是普通档期的数十倍，屏摄现象(xiàn xiàng)特别突出。2024年被称为屏摄元年，因为(yīn wèi)春节档出现了大量屏摄现象，甚至(shèn zhì)有明星艺人参与了屏摄。今年春节档(dàng)，这个问题依然没有得到解决。

《哪吒之魔童(zhī mó tóng)闹海》首当其冲，大量对着银幕拍摄的(de)图片和视频出现在社交平台。其余(qí yú)5部春节档影片也被不同程度(chéng dù)地屏摄。某部春节档电影🎬宣传人员(rén yuán)晴红透露，每个片方都在积极“抗击(kàng jī)”屏摄，在各大平台引导大家文明观影(guān yǐng)，但收效甚微。

一部电影🎬在龙标出来之后(zhī hòu)，再对着它拍照就有了(le)侵权的风险。在影院里，屏摄跟(gēn)打电话、玩手机、大声喧哗一样，都是(shì)不文明行为。而 在当下的舆论(yú lùn)环境里，支持与反对屏摄的声音(shēng yīn)共存，这个问题暂时没有一个有效的(de)解法。

究竟是观众不知道屏摄有(yǒu)错？还是明知而故犯？抑或是根本不(bù)认为屏摄有错？禁止屏摄不是从(cóng)今年开始宣传，在宣传过程中又(yòu)遇到了怎样的问题与挑战，以至于(yǐ zhì yú)这种行为屡禁不止？影院放任屏摄而不管(bù guǎn)，还是监管实在有困难？片方面对屏(duì píng)摄又有怎样的无奈和心酸(xīn suān)？

时光影院独家采访了观众代表、院线(yuàn xiàn)经理、资深律师以及业内导演，试图还原(huán yuán)电影🎬行业的“屏摄之困”。

观众之困

屏摄犯法吗？

美国、日本、中国香港(zhōng guó xiāng gǎng)和中国台湾等地都有明确立法(lì fǎ)表明这是违法行为。在中国香港，电影🎬院严禁内(nèi)拍摄及录影，否则最高可罚款港币(gǎng bì)5万以及监禁3个月；在中国台湾，电影🎬院(diàn yǐng yuàn)内严禁拍照、录音、录影，违者最高可判(kě pàn)5年有期徒刑。但在 中国内地，屏摄没有(méi yǒu)明确立法。

北京华嵩律师事务所律师王亚辉向(xiàng)时光影院指出，《电影🎬产业促进法》第三十一条明确规定(míng què guī dìng)，未经权利人许可，任何人不得对正在(zhèng zài)放映的电影🎬进行录音录像，但没有(méi yǒu)提禁止拍照，这一点规定有些模糊(mó hú)，但结合《著作权法》来看，大片段的录音(lù yīn)录像在网络上公布，损害了作品(zuò pǐn)的复制、传播权，对权利人损害(sǔn hài)大，但拍照一般不会形成这种损害(sǔn hài)。如果为了个人研究欣赏，仅是把(bǎ)照片或录像存在拍摄设备中，没有(méi yǒu)通过任何渠道传播，不构成侵权。

换言之，在中国(zhōng guó)内地，在观影过程中拍下的(de)照片，只要不商用，即是不违法(wéi fǎ)。然而在众多影迷看来，不在观影(guān yǐng)时拍照本来就是应该遵循的观影(guān yǐng)礼仪。只是这种不成文的规则并非众所周知(zhòng suǒ zhōu zhī)，因此引发了一系列的矛盾和争议(zhēng yì)。

与大声喧哗这种会立即破坏整个(zhěng gè)观影环境的行为相比，使用手机拍照(pāi zhào)更多是影响到拍照者附近(fù jìn)的观众，有观众因此认为，这并(bìng)没有严重地破坏全场的观影氛围(fēn wéi)。

对于一年仅去影院一次，甚至是(shì)第一次走进影院的观影群体而言，许多(xǔ duō)人不清楚在影院内使用手机(shǒu jī)拍摄是不文明行为。这也是(shì)每年“新用户”最多的春节档，屏摄(píng shè)现象泛滥的重要原因。

“我看个电影🎬，顺便拍照(pāi zhào)记录生活，分享给我的朋友，我(wǒ)没有伤害他人，没有对电影🎬产生任何(rèn hé)实际伤害，还起到宣传作用，为什么要(yào)被指责？”

今年春节档，小米在朋友圈刷(shuā)到了别人分享《哪吒之魔童闹海》和(hé)《唐探1900》的照片，因而被吸引去影院(yǐng yuàn)观看了这2部电影🎬。观影的同时(tóng shí)，她也拍下了电影🎬的照片(zhào piān)。拍照是她记录生活的手段，她(tā)强调自己在影院拍照不会开闪光灯(shǎn guāng dēng)，也只是偶尔拍照，因为时间短，速度(sù dù)快，不觉得拍摄会影响到别人(bié rén)。

“如果全程录像肯定不道德，偶尔拍拍为什么(wèi shén me)不行呢？”在小米的观点里，孩子👶(hái zi)们在影厅随意走动或大声喧哗(xuān huá)，这才是严重影响他人观影的行为(xíng wéi)。

如果每个人看电影🎬时都举起(jǔ qǐ)手机拍照，会不会有被打扰的(de)感觉？“不会啊，那就证明那一幕(yí mù)非常精彩，十分值得纪念”。小米坦言，她之前(zhī qián)确实不清楚影厅里严禁拍照，所以(suǒ yǐ)一直以来都会有这种行为。听(tīng)了我们的普及之后，她依然坚持(jiān chí)，除非有法律明文规定，否认观影拍照也(yě)没什么大不了，“花了钱买电影🎬票，我(wǒ)不需要让所有人满意，做自己愿意(yuàn yì)做的事情就好了”。

“当我们去指责屏摄(píng shè)行为不文明时，常常会陷入一种(yī zhǒng)‘鸡🐔同鸭讲’式的反驳”。

“3号厅检票员工(yuán gōng)”是一名电影🎬博主，也是坚决反对(fǎn duì)屏摄的影迷。在他看来，跟支持(zhī chí)屏摄者“较劲”，有时会很无奈。即便(jí biàn)在事实层面，屏摄可能对电影🎬起到(qǐ dào)一定的宣传作用，但这并不能(bù néng)成为屏摄的正当理由。屏摄者自称拍(pāi)了照片不会商用。但事实上，没有人(rén)知道他们最终会将这些照片放在(fàng zài)哪些用途。即使不商用，但通过屏摄(píng shè)的方式评价电影🎬的行为也不(bù)恰当。目前法律对非商用的屏摄行为(xíng wéi)没有明确禁止，但这不意味着屏摄(píng shè)符合道德标准。他非常反感屏摄者(shè zhě)破坏了影院的观影环境，影响了(le)其他观众的体验。

屏摄者大致可以(kě yǐ)分为两类，一类是因为不了解观影礼仪(lǐ yí)而无心拍摄的观众，一类明知屏摄(píng shè)不文明而执意拍摄的观众。

当下(dāng xià)的舆论环境中，支持与反对屏摄(píng shè)的声音并存。 支持者认为，屏摄是记录(jì lù)生活的一种方式，甚至可能对电影🎬(diàn yǐng)宣传有所帮助；而反对者觉得，屏摄不仅(bù jǐn)破坏了观影环境，影响了他人的(de)观感，剧透还可能对电影🎬口碑造成(zào chéng)负面影响。 这种争议的本质源于不同群体(qún tǐ)对屏摄行为认知的差异，反映了(le)道德约束与个人行为之间的薄弱连结(lián jié)。

电影🎬之困

屏摄可能对电影🎬版权和(hé)创作者造成潜在伤害，这是所有片方的(de)共识。 早在今年春节档开启之前，《哪吒(né zhā)之魔童闹海》《唐探1900》《封神第二部：战火西岐》等(děng)春节档电影🎬都在社交平台大力(dà lì)呼吁，“不要屏摄，文明观影”。但这种呼吁(hū yù)无法阻挡屏摄再次侵袭春节档。

私域(sī yù)至朋友圈，公开至微博、小红书📖等，均(jūn)有屏摄图片和视频流传。某部春节(chūn jié)档电影🎬宣传人员晴红坦言，每个片方(piàn fāng)都在积极“抗击”屏摄，在各大平台(píng tái)引导大家文明观影，但收效甚微。

屏摄究竟(jiū jìng)对电影🎬造成了哪些无形的伤害(shāng hài)？

导演、编剧方励站在制片方的角度(jiǎo dù)对时光影院分享了他的观点(guān diǎn)。 “由于短视频时代刺激了公众传播(chuán bō)度，大家变得很有表达欲望，我们(wǒ men)经常在首映遇到观众想拍一点(yì diǎn)东西跟朋友分享自己的观感。从(cóng)善意的角度想，屏摄可能是想(xiǎng)在交友的过程中增加一点话题(huà tí)。但从合理性来讲，这就是侵犯了(le)创作者和投资人的权利。”

方励指出，他(tā)的电影🎬也曾遭遇过屏摄，过去(guò qù)屏摄可能涉及盗版问题，但随着高清(gāo qīng)时代来临， 屏摄最大的问题变成影响(yǐng xiǎng)观众观影，以及屏摄出来的图片或(huò)视频可能会丑化演员、曲解剧情、甚至(shèn zhì)是剧透，破坏电影🎬的观影基础 。“如果(rú guǒ)屏摄的借口是帮忙宣传，那么剧透(jù tòu)了，别人怎么看？一部悬疑片，屏摄剧透(jù tòu)了凶手，观众不得气死了？”

屏摄一旦(yí dàn)侵权，片方可以选择诉诸法律，但方励坦言(tǎn yán)，维权艰难，“（屏摄）观众数量太多，守(shǒu)也守不过来，抓也抓不(bù)过来，留下物证可能都很难，结合(jié hé)电影🎬受到的伤害程度，还要算一算账(suàn zhàng)，值不值得去维权”。

“如果特别想向朋友(péng yǒu)推荐电影🎬，附上海报或预告分享(fēn xiǎng)观感是一样的。”他呼吁加强禁止(jìn zhǐ)屏摄的宣传，比如制作动画视频，以(yǐ)可爱💗趣味的风格吸引观众，用影像(yǐng xiàng)的方式提醒大家屏摄的破坏性。

去年春节档(dàng)前夕，国家版权局发布过一则公益广告，向大家(dà jiā)普及屏摄。这条视频一度在各大(gè dà)影院播放，起到了一定的宣传作用(zuò yòng)。但多位观众向我们反映，今年春节档(dàng)，并非所有影院都能见到类似视频(shì pín)在映前播放。 观影文明宣传的持续性(chí xù xìng)、覆盖面、技巧性，都有进一步加强的空间(kōng jiān)。

不少媒体或影迷都曾自发普及(pǔ jí)屏摄的危害，“3号厅检票员工”正是(zhèng shì)国内科普屏摄较早的影视自(zì)媒体。早在七八年，已经开始撰文抨击(pēng jī)屏摄。

“ 一开始我们对（屏摄）这件事(shì)感到很愤怒，用的文风比较激烈(jī liè)，文章发出来的时候，评论区骂(mà)我们的人非常多。大家会觉得(jué de)被冒犯，会生气。后来 我们慢慢把(bǎ)言辞激烈的文章改成没有任何情绪(qíng xù)的纯科普内容，甚至帮一些不(bù)知道屏摄的人说话，科普文章一年(yī nián)发一次，甚至一年发两次，慢慢地(dì)，我们感觉到评论区风气变好了(le)。”

网友态度的转变引发了“3号厅(tīng)检票员工”的反思，他也觉得“不知者(bù zhī zhě)不罪”在屏摄这件事上是成立的(de)。不过如果接受科普之后，还是找理由(lǐ yóu)屏摄，这就有问题了。

普通观众和资深影迷对观影(guān yǐng)礼仪的认知存在隔阂属正常现象(xiàn xiàng)，这种差异不代表谁更高级或(huò)低级。每个人接触电影🎬的方式和(hé)背景不同，对屏摄的理解和重视(zhòng shì)程度自然也会有所不同。

电影🎬永远是(shì)属于大众的艺术，任何人都有权利(quán lì)享受电影🎬带来的乐趣。 了解并坚定(jiān dìng)反对屏摄的观众切忌以居高临下的(de)态度去教育，甚至指责别人，而应该(yīng gāi)以包容和理解的心态去引导(yǐn dǎo)不了解这件事的观众。

了解者(zhě)不必有优越感，不了解者也不必(bù bì)有自卑感。不断宣传禁止屏摄，呼吁文明(wén míng)观影的目的，都是为了塑造和谐(hé xié)的观影氛围，尽可能让每个人都(dōu)沉浸在电影🎬的世界🌍。

影院之困

今年春节(jīn nián chūn jié)档前夕，万达电影🎬自发拍摄了一部(yī bù)倡导文明观影的宣传片，宣传片由刘昊然(liú hào rán)、王鹤棣、屈楚萧主演，供旗下影院(yǐng yuàn)映前播放。

作为观影场地的影院，在(zài)屏摄监管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，理应(lǐ yīng)加强宣传和监督，及时制止屏摄行为(xíng wéi)。但在实践过程中，影院也会(huì)遇到一定的难题。

某腰部院线的(de)工作人员陈天向我们坦言，他所在的(de)影城没有在映前放映禁止屏摄的(de)宣传视频。一方面是没有收到相关物料(wù liào)，另一方面是，映前广告价值较高，商业广告(shāng yè guǎng gào)占据了这个位置之后，不一定还(hái)能放这种视频。

“如果观众带着(zhe)专业录像设备进入影厅，我们毫无疑问会(huì)制止，还可能立刻报警。但如果他们(tā men)只是用手机偶尔拍照，我们很难监管(jiān guǎn)。耗费人力物力是一个问题，更重要的(de)是可能得罪顾客。” 陈天举了外带饮料(yǐn liào)的比喻，过往影院为了增加可乐销量(xiāo liàng)，曾不允许顾客外带饮料，但现在(xiàn zài)大家都妥协了，“因为顾客有需求(xū qiú)”。

如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照顾好每一位(yī wèi)“上帝”，吸引更多观众进场，影院某种程度(mǒu zhǒng chéng dù)是乐意的。“ 比如我们不让观众看(kàn)《哪吒之魔童闹海》的时候拍照，他们因此(yīn cǐ)发起投诉，甚至以后都不来我们影院(yǐng yuàn)了，怎么办？ ”个别影院实行强硬措施也只是(zhǐ shì)杯水车薪，治标不治本，治本根源还是需要大家共同(gòng tóng)遵守观影的礼仪和规则。

为了满足观众打卡(dǎ kǎ)分享的诉求，曾经有专家建议电影🎬在(zài)片尾字幕加上“接下来的部分可以拍摄(pāi shè)”等字样，并增加可以供观众拍摄(pāi shè)的彩蛋或花絮。

有博主做过类似(lèi sì)话题的调查，关于“电影🎬片尾增加拍摄(pāi shè)打卡点位”的投票中，235人里，有181人(rén)表示支持，占比不低。但实际上(shí jì shàng)，这种做法很难杜绝屏摄。

正如小米所(suǒ)言，片方设置的打卡点不一定(yí dìng)包括她想拍下的画面。而且(ér qiě)，打卡片尾彩蛋不妨碍她在(zài)观影过程中记录下她认为特别(tè bié)精彩的瞬间。遇到引起她共鸣的(de)角色，她会立刻拍照留念。

从法律(fǎ lǜ)的角度来看，一部电影🎬从片头龙标(lóng biāo)出现到片尾字幕结束都受到保护(bǎo hù)。王亚辉律师建议，基于法律对于版权的(de)保护，以及观众打卡行为的随机性，让(ràng)观众清楚了解屏摄的法律边界和(hé)可能带来的后果，这样的做法更为(gèng wéi)恰当。

影院是一个特殊的公共空间(kōng jiān)，观众在享受艺术的同时，需要遵守(zūn shǒu)相应的行为规范。

除了屏摄，电影🎬院还存在(cún zài)随意走动、大声喧哗、甚至侵占座位等(děng)诸多不文明行为，折射出部分观众观影(guān yǐng)礼仪的缺失。

推动观影文明进步，我们(wǒ men)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。

改变现状需要多方(duō fāng)共同努力💪，从杜绝屏摄开始，从遵守观影(guān yǐng)礼仪做起，当大家都成为观影文明(wén míng)的践行者和推行者的时候，我们(wǒ men)才有可能享受更美好的电影🎬(diàn yǐng)体验。

（文中晴红、小米、陈天均为化名(huà míng)，部分图片由受访者提供。）

作者 |keva
采访 |keva、甄子(zhēn zi)